麦田战场激战正酣,朗斯垂特看着战场出现的一支又一支北军部队,心中喜忧
参半。他的计谋得售,北军部队源源不断地被吸引到麦田战场,这是喜事。然而看
着北军中的新番号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先是第五军,又是第二军,朗斯垂特的心慢
慢下沉。显然战前李司令长官的推断是错误的,当前的敌人决不止两三个军。等他
看到第五军『正规师』出现在麦田的时候,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悲观主义
者第一次乐观了起来,既然米德把他的王牌师都派了出来,可以想象北军再也无牌
可出了,该是自己摊底牌亮剑的时刻了。
西科尔斯军长自说自话把自己的防线往前推,他的阵地形成了一个『《 』形
,麦田阵地就是下面的那一斜杠。朗斯垂特的计划就是在麦田吸引住敌人足够多的
兵力,最好耗干敌人所有的预备队,然后他的主力重拳出击,黑虎掏心,一拳KO
。计划中主攻的方向是『《 』最顶端的突出部。准备实施这一攻击的主力部队是
第一军第一师的巴克斯达尔(William Barksdale)旅,旅长巴
克斯达尔准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得到朗斯垂特的命令后,立刻命令军乐队吹响了
叛军号角,自己骑马挥刀,带领手下的密西西比子弟兵,高呼着『为家乡,为自由
』的口号,向着北军阵地冲去。他灰白色的卷发在风中飘扬,在落日余辉的照耀下
,散发出圣洁的光芒。巴克斯达尔是南方的密西西比人,美墨战争时志愿参军打过
仗,后来从政当了八年的众议院。他是坚定的分离主义者,在议会中以强烈捍卫南
方独立自由的权利而著称,经常和北方的共和党议员大打出手,就跟当年台北市议
会的林正杰陈水扁似的。南方脱离联邦后,他立刻回到密西西比拉起了一支四个团
的队伍,自己当上了旅长。在他的调教下,这支由志愿者组成的毫无作战经验的菜
鸟部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不断进步,数年之中居然成长为朗斯垂特手下的头号
主力部队。巴克斯达尔军事生涯最辉煌的时刻是在几个月前的钱斯勒维尔战役,朗
斯垂特的部队中只有他参加了这次战役,战斗中他坚守的阵地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
,多次击败对方的进攻,寡不敌众阵地失守后的当天晚上,他发动近战夜战白刃战
,夜袭敌营又将阵地夺了回来。罗伯特李称赞他『忠诚勇敢,是个真正的战士』,
朗斯垂特夸他是个『品格高贵的绅士』,他手下说他『爱兵如子,是个值得为之牺
牲的好上司』。
第三军的主力早就都填到麦田阵地这个无底洞里去了,守卫突出部的只剩下伯
尼师的格拉汉姆(Charles Graham)旅。更悲摧的是,为了增援南
边的麦田,该旅的大部分士兵都面向南边射击打冷枪。巴克斯达尔旅就像一把尖刀
一样直插第三军的心脏,摧枯拉朽,势不可挡,格拉汉姆旅毫无悬念的瞬间崩溃,
旅长格拉汉姆准将受伤被俘。
就在巴克斯达尔击溃突出部敌军的同时,北面南军第三军安德森(Richa
rd Anderson)师的进攻也开始,他们的目标是『《 』的上半部斜杠
。这里本来是由第三军的汉弗莱(Andrew Humphrey)师防守,但
他的部队也大都被调去支援南线了,手底下只剩下区区一千人的部队,而进攻部队
是建制完整的4个旅,同样是毫无悬念的一边倒战局。
西科尔斯军长在他的指挥部里急得团团转,却连半条计策也想不出来。手下报
告说密西西比人已经离军部只有百步之遥了,西科尔斯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走
,我就死在这里。』他手下的参谋们互望一眼,一齐动手把他架起来放到马上,簇
拥着他往后方撤退。老天有眼,他在逃跑的路上被北军发射的一枚实心炮弹直接命
中,腿骨被打断,只剩下皮肉还跟身体连接在一起。西科尔斯虽然打仗坑爹,却也
是条硬汉,倒驴不倒架,坚决不愿『象具尸体一样躺担架上』,非要挣扎着坐担架
上,还故示悠闲的点燃一根雪茄抽着,嘴里不停地对经过的败兵们说,『孩子们打
得好,狠狠地给我揍那些叛军们。』当晚他在战地医院锯掉了一条腿,然后就被送
到华盛顿养伤去了。这个极品男很会来事,后来把他的腿骨捐献给了国家军事博物
馆。内战中锯掉的胳膊大腿成千上万,只有他的腿骨直到今天仍旧保存在博物馆里
供人瞻仰。
西科尔斯退出战场时对士兵们的激励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汉弗莱师长成功
地组织起了一支小部队,边打边撤,就好比潮水中的一小块岩石,虽然无法挡住滔
天的巨浪,却能将其劈成两半。在汉弗莱的狙击下,安德森师的四个旅分成了两处
,两个旅往东南方向跟在巴克斯达尔后面继续向桃园阵地的深处发展,另外两个旅
则折道往东北,进攻第二军防守的公墓岭中心段主峰阵地。
安德森师的动向朗斯垂特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连呼可惜,心中大骂师长安德
森真是个大笨蛋,对手下部队的控制居然这么差劲。不过他自己的嫡系部队表现也
不怎么样,本来跟在巴克斯达尔后面的是第一师的沃福德(William Wo
fford)旅,作用是跟在尖刀后面巩固阵地扩大战果,但是巴克斯达尔打得太
好,把敌军消灭得太彻底,沃福德跟在他后面除了一路吃灰,连北军的影子都没有
见到一个。沃福德正在郁闷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南面正是激战中的麦田战场,北军最
精锐的『正规师』的侧翼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沃福德大喜,命令部队立刻往右转
,杀入麦田战场。他的加入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北军侧翼被袭,全线崩
溃,残兵一路撤到了小圆顶山才稳住阵脚。然而南军攻到小圆顶山也就攻到头了,
那里地势险要,北军据险而守,南军无法越雷池一步。朗斯垂特不愿意把主攻方向
放在麦田道理就在这里,缺乏可持续性发展的余地,敌人在麦田后面重建阵地,你
就攻不上去了。
第三军的崩溃对米德将军来说是意料中的事情,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说西科
尔斯重伤的消息,他立刻发布命令任命第二军军长汉考克为南线总指挥,统一指挥
南面的第二、第三和第五军。他还同时任命北面第十二军军长斯洛肯(Henry
Slocum)为北线总指挥,给他这个甜枣的时候顺手牵羊反手牵猪拉走了十
二军几乎所有的兵力去增援南线,只给这个准光杆司令留下了一个旅的部队。
这时战场上突然出现了短暂的静止场面,大战前的宁静。随着第三军的崩溃和
第二军的南调增援,公墓岭防线已经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缺口,北军的增援部队和
南军的后续部队都还在路上,战场上只有巴克斯达尔旅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地四处冲
杀,不断在北军的防线上雪上加霜,撕开更多的缺口。
新上任的南线总指挥汉考克赶到桃园战场,冷静地分析了战场形态,意识到巴
克斯达尔已经深入己方内部,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要挡
住跟在他身后的安德森师的两个旅,必须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能让南军扩大战
果,巩固攻下的阵地。
汉考克回头四顾,突然眼前一亮,看见了得力手下,第二军第二师第一旅的明
尼苏达州第一志愿步兵团团长科威尔(William Colvill)上校。
和第一军的铁旅一样,明尼苏达团来自美国大西北,作风骠悍,是第二军的王牌团
队。团长科威尔也是反对分离的北方民主党人,跟汉考克政见相投,两人私交甚笃
。汉考克招手把科威尔叫到身边问道:『上校,你愿不愿意为联邦而死?』科威尔
肃然回答:『这是我入伍时的誓言,长官。』『很好,』汉考克指了指跟在巴克斯
达尔旅后面的安德森师说:『上校,我要你进攻那里,把他们的旗帜给我拿下来。
』科威尔吓了一跳,心说『我靠,你还真的要我去死啊?』汉考克看出了他的犹豫
,接着解释道:『时间,上校,我们需要时间,必须在叛军攻到这里之前重新建立
防线。我需要你的团为全军争取时间。』这下科威尔明白了,立正敬了个礼:『是
,长官。』汉考克转过头去,背对着科威尔吃力地问:『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么
?』这就是问遗言了。『不要忘记我们,长官,』科威尔说,『请务必保留我们团
的番号。』
科威尔回到部队,命令全团上刺刀,自己冲在最前面,率领部队朝着南军最密
集的地方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南军看到明晃晃的刺刀,明白扬基佬这是拼命来了,
先头部队转头就跑,二线部队拉开战线排成射击队形,放过撤回来的本军前队,等
敌军冲到跟前时排枪射击。英勇的西部好汉们一个接一个中枪倒下,全团262人
只回去了47人,创下了整个战争中团级部队在一次战斗中的最高伤亡纪录。不过
科威尔上校倒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床上躺了18个月才能拄着拐杖下地,伤愈
后他娶了照料自己一年半的护士为妻,英雄美人,好一段战地浪漫曲。汉考克也没
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战后保留了明尼苏达第一团的番号,志愿军转正成了正规军,
是美军历史上战损率最高却没有被撤销番号的团队。